梵惊寒

学生党,想到什么就写写,以后有时间会填坑的

遇光

“我窥见一束光,斜向下扫过我的脸颊。”

——题

两年前,我刚上高一的时候,我遇到过一个人。

从那以后,我便抱着一切善意与友好去面对他们。

耽圈刚火那段时间,我夹在中间很难做。

身边的朋友们纷纷入了耽圈,而我,迟迟没有动静。死党敲我私聊,问我到底为什么,我望着耽圈群里我灰败的潜水头衔,淡淡回了句:

“我恐同。”

说完这句,我关闭了一切社交平台。

耽美像种风暴,袭卷了我附近方圆几里的圈子,我没法继续视若罔闻,只好选择逃避。不过我逃不到哪去,迟早要选择面对,但我这十六年的岁月,习惯了自欺欺人。

"为什么恐同?“周一来校,死党偷偷把我拽到角落颇有些担心地问。

“我姑姑被同性恋纠缠过,”我叹了气,“我亲眼所见,后来我就恐同了。”

“那你姑妈……”她迟疑地问道。

“自杀了。”

提到这来,我总是异乎寻常的平静,旁人看来似乎并不觉得如何。但实际上,从我平时的玩笑不断与现在黑着一张脸默不作声便能看出不同。

死党显然注意到了,一下午都在女生聊天时岔开话题,生怕我听到了一丝半点有关耽美的东西。

我以为我掩藏得很好了,甚至为她过分小心的行为而偷笑。可我一上车,连我爸那个神经大条都感觉到了不同:“怎么了?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?”

"没有啊。“我强颜欢笑,不想让我爸再想起那个纠缠他妹妹的变态。

“不会是早恋了吧?”老爸锐利的目光从车内后视镜扫射过来,“注意点,现在谈恋爱没什么好处的。”

”哎我知道。我厌烦地应了一声,转而靠在车窗边。外面的建筑不断从眼前飞越,我渐渐感觉到了不对:“我们去哪啊?”

"去英语补习班,你那个英语老师说是少了一个课时要今晚补,下个星期直接转到二班去。”

我反应过来,却并没有为逃过周一的晚自习而感到高兴,反倒心里怅怅不安。

一中放学比其他几个高中晚,再加上路途也最远,我最后一个到了教室。果不其然,教室已经满当当的学生,穿着各色的校服,一中蓝湛湛的校服最多。

我近着犹豫的步伐进了教室,认命地坐在了第一排中间那张空桌。

窗外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东西,旁边几个急着回家的附中生开始不耐烦地放下作业:“老师,可以开始讲了吧?”

老师头也不抬地在讲义上圈圈画画:“等等,人还没齐。”

“还有谁啊?这么慢!”

“不会旷课了吧?”

话音刚落,一个低沉的男声带着些喘息声:“抱歉,来晚了。”

我抬头,第一次见到老楚。

他戴了顶鸭舌帽,附中灰白的校服上涂了些许天蓝的颜料,手袖卷到手肘上方,手里拖着一个软塌塌的双肩包,包比校服还惨,沾了各色的颜料。

他拖着书包绕过两组,利索地在我旁边落座了。我含蓄地用余光扫了他一眼,没有作声。

课只上了一个小时,对于一坐一整天的高中生来说未免太短。随着人群走出门口,我看了下手机,才刚过九点。秋天的夜晚,风渐凉,我裹裹校服,走到了巷子口,刚刚那个男生正站在一家店铺门口,灯照在他认真的神情上,显得静谣无声。

我点开手机打算叫个网约车,他忽然抬头了:“叫车?要不拼个车吧,你去哪?”

本来天就黑,再加上没什么人,我心中一直在反复播放前几天那起女大学生失踪案。陌生的车和司机,不熟悉的巷子口……

如果加个“不认识但坐在一起上了一个小时课的男同学”,不安全因素似乎少了一点。

我呆愣片刻,缓缓点头,当着他的面把订单取消了,与他并肩站在店铺前。

两个人都没再讲话。

我的思绪因为那个有关耽美的问话一直飘乎不定,现在好容易才歇上一会儿。

车很快到了,他上前拉开副驾驶的门,我则坐进了后座。

“去哪?”司机师傅的目光在我们俩之间徘徊。

“先到.……”他报了我所在的小区,接着又说了最终目的地。我想了想,还算顺路,如果这之间相差很多路,那可叫我为难了。

不过,我下车后,问他该转多少钱时,他却摇下车窗冲我摆手,“不用了,你快回去吧,注意安全。”

这更叫我为难了!我从包里掏出十块钱想塞给他,他却叫司机继续开车,给我留下了一串尾气。

真是奇怪!我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绅士得有些过分的男生,手中握住十块钱,居然觉得有点尴尬。

"你昨晚怎么没来?信息也不回一个,我以为你……”死党瞪着眼,话还没讲完被我打断了:“去补习英语了,没看信息,后来回家手机上交了。”

死党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,拉着我进了教室。我脑海中却闪过了昨晚的场景,开口:“附中艺术生多吗?”

”不多,附中和我们学校差不多,艺术生比较少,一般不是真的擅长或爱好不会轻易搞艺术的,又不像二中三中。”

那他……

我顿了一下,没有说话,对那天的事也闭口不提,平时也依旧和好友们玩得开心,似乎耽美一事在渐渐谈化于我心中。

周六,我去上英语补习班,新班级换了教室,我赶到时,只剩下了几个零散的位置,其中一个便是那天我所坐的双人桌,白炽灯照耀着反光,我心下一动,便坐在了那。

将近上课前,老楚才勿忙赶到,他依旧是不假思索地在我旁边落座,只不过这次转头扫了我一眼。

我视线专注地投于英语课本,只是另一只手在挎包口袋掏出了零钱,在与同桌互批试卷时一齐推给了他。

他一愣:“不用了。”

“拿着吧,”我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回道,“我不喜欢欠着别人。”

"那也太多了,你直接把我那天付的钱付清了。”他笑了。

我一摸口袋,空空如也:“你先拿着吧,我手机没带。”他把钱随意塞进包里,没再作声,过了一会儿把我的试卷推了回来,上面草草标了分数,很大但工整。

这样来回几次,我们干脆就固定做了同桌。

但,我们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,毕竟是青春期的男生,都怕旁人误会,与旁边那桌的两个生相比,过于寂寥。

某次,我穿着JK走进教室,英语老师瞪大着眼夸张地连呼:”So beautiful!”弄得我耳根发热,连平时吊儿郎当的老楚都抬眼盯着我的裙子许久。

但偏偏,那天下课我起身时,与隔壁桌端着奶茶的女生打了个照面,裙子显些废了。

"对不起,对不起!”女生慌张极了。

纸中洇几趟,湿得挽救不回来了,我正捧着一卷纸不知所措中,老楚拍了我一下,我转头,他脸上的心疼之色不像是假的:“赶紧换掉!”

后半节课我俩都没赶上,在女装店将湿裙子换掉,又紧急地换上了老楚挑的一件裙子,刚出试衣间就被剪掉了吊牌。

就这样完成了人生中最快的一次买衣服经历。我拎着沾了奶茶的JK和老楚站在洗衣店前排队——还是他非拉着我过来的,我说带回家洗被他否决了。

之后,我和老楚的关系渐渐升温,开始聊天了。这时我才知道老楚是附中的名人,是这届理科班中唯一一个艺术生。

"你这样是不是挺累的,兼顾得来么?”我问。

“刚开始有点,现在习惯了,觉得挺轻松的。”他不知怎么养成的习惯,爱把笔架在耳廓上。

"哎,”我叹了口气,“好羡慕你啊,能做自己喜欢的事。”自上高中以来,钢琴课停了,文也不写了,我基本都在学习。

"嗯,我也觉得我很幸运。”老楚并没有托辞,认真道。

他和其他男生很不一样。

我也不清楚哪不一样,反正和他聊天很轻松,不需要装模作样地掩饰什么。

并且,有时候我也会感觉,和他聊天的模式很像和我的姐妹们的聊天模式,但因为怕老楚误会我说他娘,我并没有和他提过这事。

大概是我和他关系太好了吧,旁人开始误会我们是一对。但老楚并没有说什么,我则更不在乎。

某天,最后一节课提前放学了,我便来得早了许多。老师一个人在教室,正辛勤地扫地。她拒绝了我前来帮忙的热心,和我聊起了天。

“哎对,”她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,“你和楚同学在谈恋爱么?听老师一句劝啊,你俩成渍是不错,但恋爱容易分心啊……”

“不是,老师!”我有些哭笑不得,"我没和楚同学谈恋爱呀!我们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!”

恰好话音刚落,老楚推门而入。马上要集训了,他出入画室的次数变多,只好提前来教室补作业。

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说了什么,刚步下便照常问。我要作业抄,还拉话题:"听说你们学校高一的年级第一被十九中的校霸给打了?”

我故作平常地把作业递给他,心中却因为老师的误会作若乱麻,并没有回答他。

“后来怎么样了?”他继续问。

“后来什么?”我反应过来。

他似乎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,摆摆手穿静抄作业去了。

那天回去,老楚在QQ上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秘密。

他是GAY。

“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减少一点你的困扰,我直言对你没什么你也不会放心吧?”他这样说。

的确,但我的困扰不减反增。

我恐同。

我强忍着没把这三个字发出去。

我和老楚非常聊得来,我不想失去他这个好友,哪怕他是我所痛恶的同性恋。

痛恶。

这个群体是无辜的,错的是那个害我姑姑的人。但在早已无法挽回的事实面前,我只能将我失去亲人的痛苦转移到了对这个群体的痛恶上。

我知道我是错的,我不想面对而己。

我想了好久,发了一句干巴巴的:“那你以前……谈过吗,还是说现在?”

他好久都没回应。

正当我准备再追加一句:“算了,我还是不打探你的隐私了。”他回了:

"上个月刚分手。”

上个月,就是我初识老楚的那个月。

老楚似乎不想多提,我也不想聊下去了。各自勿忙地结束了对话。

但我不是个拖延的人,那件事发生后的又一次英语课下课,我出巷子口时,又看见了在打车的老楚。

如初次的对话一样,只不过这次是我先开口:“我有话和你说。”

他取消了订单。那天,我们是走回去的。

我把我恐同的事完完全全告诉了他,他听完沉默了将近十来秒:“那你讨厌我吗?”

我摇头:“不讨厌。”

他松了口气:“对,同性恋圈子里,不好的人其实挺多的。”

我顿了一下,试探道:“包括你前男友吗?”

他转头看我,似乎没想到我会提:“他……也算一个吧。“

老楚天生是个同性恋,他的注意力从来都不在女生身上。“我好早之前就注意到不了。”他说。

那个时候懵懂又无知,这个小众的圈子对他也不太友好。“我有一次,被人骗到宾馆,还报警了。”

我在旁认真听着,心里阵阵泛着心疼。

这个世界的一些阴暗面,似乎会因为个别人的格格不入而被无限放大。

"你值得更好的。”临别前,我对他说。

他笑得很温暖:“”谢谢。”

只可惜,这一段有老楚的时光很短暂,像飞一般流逝。

他 在高二下学期参加集训后便没再来过补习班。而我,因为要专心备战高考,所有补习班全部停掉了。

高三那年元霄节,我在灯会碰到了老楚。他刚看见我时很是欣喜,随即又挑眉:“一中没开学?”

当然早开学了,高三连小年都在学校过的。

我机灵地眨眨眼:“学习压力太大,逃课了,你呢?”

“我来找创作灵感,”他笑,“高考加油。”

我也笑:“高考加油。”

下学期的压力明显大很多,每天都在刷题,两天一场拉链考,我们都有些崩溃,附中甚至有人跳楼了。

我很担心老楚,但手机被没收了,也联系不上他。

大概消极情绪会互相传染吧,我父母也有些神经质。某天,我妈把我的手机甩在了我前:“这人谁?”

上面的对话框是老楚,三个月未有聊天记录,他昨晚却给我发了条消息:“我喝多了,来接我。”

很明显是他神智不清发错人了,可我却头脑发热颇有些热血上头:”你偷翻我手机?”

我和我妈狠狠吵了一架,她拽过我的手机把老楚删掉了:“别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,会影响你的学习!我说你三模成绩怎么退步了!”

我气得说不出话来,便连夜收拾好行李申请住校,手机也不知甩到哪去了。

高考真的是个恐怖谷,每个经历过的人都会褪一层皮,在宣布毕业的那天,校园的高三部纸屑乱飞,我却把所有书打包好送回了家。

“怎么,要复读?”死党开玩笑。

“滚,你复读我都不会复读的。”我瞪着她没好气。

相约在大学再见,我度过了三个月的美好假期。

拖着行李箱走到大学门口,我接到了死党的电话:“到了没呀?你这每逢报道必迟到的毛病是打算带到大学吗?”

我一边提着行李,一边没好气:“滚滚滚,都像你那么闲!”

报道处人非常多,我就光扫一眼都头皮发麻,而死党还在喋喋不休:“我哪闲啦?我这叫计划周密!你看看,你早点来至于这么多人吗!我猜现在报道处的人应该排到门口了吧,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活该……”

我皱着眉打算回怼,抬眼却愣住了:“哎?”

老楚脸上依旧带着缕缕淡然而熟悉的笑,斜挎这那个沾满颜料的包站在门口,在万万人海中,亦如高一的那晚灯下。



真人真事改编,不喜勿喷。

另:文中女主的姑姑原型是我妈的一个同事,跳楼原因是那个不断骚扰她的T破坏了她的婚姻,丈夫受不了她有一个这样的“闺蜜”,和她离婚了,这是导致她跳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小时候我爸妈说起这事儿我也听了不少,但那时候云里雾里的也没搞懂这中间的关系,现在想想简直瞳孔地震。

想了解具体事情大概的我下次再写个后续。

爱你们,啾咪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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